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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im 时间: 2003-8-14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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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小麦拉起红裙的拉链，小麦深吸一口气说：“要命，才两个多月呢，腰足足胖出了三寸。”我问小麦：“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你穿的什么衣服吧？”小麦说：“天啊，谁还记得这个。”我记得，10岁的小麦，穿着格子短裤，腰上鼓鼓囊囊的肥肥肉。
40号的红色长裙已难遮住小麦的小腹，微凸的曲线有种难言的骄傲。
我看着小麦在宾客中穿梭，举着酒杯说“谢谢你能来”、“是呀两个多月了”、“你们酒够不够”，红的面颊红的嘴唇红的玫瑰红的桌布，小麦今日出嫁。
一桌坐的都是老友记，我左转头对小易说：“小麦同志一马当先，拔得头筹，光荣啊光荣。”我右转头对鹏鹏说“呜呜，小麦足足走快我两个节拍，我还在闹恋爱，人都已经养娃了，养下来的娃将来正好替我牵纱。”
正左右逢源、插科打诨，鹏鹏一转头，低声问：“你现还没男朋友呢？”我一咧嘴：“男朋友？嘿嘿，一直就没缺过，缺的是爱人呀。”话一说完，自己都可怜起自己来。
鹏鹏欲言又止地说：“呃，上个月我收到丁小钢的信了，说是见好就收、不打算再读下去了，就快回来了。”“恩，我知。”
“啊？你们还有联系？你……不会还在等他吧？”
我气恼地瞥了一眼鹏鹏，说：“为什么不？”
谈话中间出现了刹那间的大段沉默，想了想，我换了种和缓的语气，对鹏鹏说：“只有他了。”言罢，锐气顿失地坐在桌边，松鼠桂鱼的头正对着我快要挂出泪珠的面颊，咻咻地吐出热气。WC，这是我最好朋友的婚礼，我哭个啥劲儿。我吃下一大片牛肉，强行恢复了平静。
小麦和大米举着酒杯喜气洋洋地转到了我们这桌来，小麦说：“鸦小易鹏鹏大满朱莹洪春雷，你们每人今晚总该为我喝一杯吧？”几个人挨个痛饮，说着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的吉祥话儿，每个人轮流与小麦的肚肚合影。
我喝多一捻捻，便开始云里雾里了，迟钝地笑，迟钝地说话，迟钝地走路，迟钝地思考，一切尖锐的情绪在酒精的催眠下，都可以暂时变得遥远而柔和。丁小钢？鹏鹏刚才跟我说丁小钢？他快回来了，他终于要回来了，不继续读他什么破学位了？不打算38岁拿诺贝尔了？他现怎么突然又想通了？舍得了？他回来得多及时，我还没嫁。哈，一辈子注定要纠缠不休了？我打开手机发短信，没头没脑地写道：“丁，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在等你。”发罢便施施然走去洗手间，一照镜子，看见一张红赤赤、猪头猪脑的面孔，不由酒醒了一半。
开始懊恼刚才趁着酒兴干下的那冲动之事，懊恼自己怎么28岁还象18岁，凭一股牛气不知又生出什么事端。
正此时，小丁的回复信息就来了，我紧张着，竟不敢打开读取。
一咬牙还是点开了小信封，只有两行字：“喜宴热闹么？你有没有又喝多了？”只字不提我的酒话，妥帖地把那蠢蠢欲动的棘手老故事又按了下去。小丁并不是想象力丰富的人，他只是太了解我，太懂得应变我的多情与冲动，处理我，他有足够的经验谈。
我自我嘲讽地笑笑，删了信，也不打算回复，转身回去饭桌吃那香喷喷的春卷。
小麦和大米正停在一桌客人面前被人推推搡搡的表演交杯酒，举手投足充满默契。我是看着小麦和大米两人好上的——我一点没吹牛，四年前某下午，我晃进麦当劳，当场抓住还在爱情萌芽阶段的小麦和大米。当时，他们的公开身份是麦同学和米老师。
读书人总是酱子迟钝些，大米那年都32岁了，才从学校毕业，瞎七八搭地打打零工，瞎七八搭地谈谈恋爱，不急不慢的样子。
而小麦则是初恋，轰地一声跳下米老师的阵，崇拜大米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能为大米煮饭洗衣服整理资料，聆听大米教诲是她每周最幸福的事体。
米博士准备工作做了一年后，北上首都赴任去。我闻讯大惊：“啊，分居两地，你们的戏怎么唱下去？”小麦沮丧一下，随即又充满希望地说：“没关系呀，我们说好了，每个月至少碰一次面，上海北京往返机票越来越便宜。”我心里暗暗叫道：“坏了坏了，要出事。”我一向是个情感消极主义者，男和女之间，最大的障碍是距离——地理上的距离同思想上的距离一样，足以打倒一段感情。我不相信两个人三年隔开一千多公里还有希望如何如何。我甚至已经开始准备说辞，安慰即将失恋的小麦。
可在我长篇大论尚未发表之前，小麦跑去了北京工作，不计一切损失。消息传来，举座皆惊。麦妈妈哭着对我说：“小鸦呀，你讲讲，我们阿宝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事体做得吓死人，教我们做父母的怎么放得了这条心？呜呜呜呜~”
我也并不很明白小麦何以如此坚决地爱上大米，不惜得罪父母放弃眼前安逸奔赴未可知前程。小麦答：“没有比他更好的了。”我听着心头一震，刚要赞叹爱之不渝，小麦接着说：“是呀，你想想，他受过那么好的教育，事业也可以看见美好将来，那些傻乎乎的小囡怎么能比？现在虽然还看不出什么来，但他就是最有潜力的好青年。”尽管我和小麦友谊万岁，这话听得我还是觉得没劲透顶——妈妈的，小麦，这能算爱么？象一杆秤，一斤六两三钱，算得清清楚楚，这能算是爱么？
小麦并不爱大米，这是她的无心之错，她的意识中，或许属于“爱”的这一部分尚未觉醒——小麦这场婚姻，更接近于一次押宝，看准了，“哗”地把骰子掷下，同她的工作——投资分析异曲同工。婚姻也被整成了投资项目，算哪门子事呢。
我凭我的体重发誓，小麦不是个势利的人，真的，此话如假，老天罚我一月暴增10斤。但可惜，惟独这桩这么重要的事，小麦的考虑方式在我看来显得如此之无厘头。当然，我不确信她是否一定有那觉醒的一日，或许永远没，那么，最后，这段情也就毫无争议地成了她一辈子的真爱了。
我是爱小丁的，小麦其实未必真就爱上了大米；我和小丁注定没有夫妻命，而小麦却嫁给了大米。
多滑稽。
更滑稽的是，一转身，我也看见了可笑的自己：你凭什么说你爱的就是小丁？你凭什么说人小麦就不懂爱情？小丁的认识里，我就是那个为了个踢足球的蛮小子而放弃了一个将来的诺贝尔奖章获得者——总之，我就一蠢得可以的姑娘。小麦呢？显然有条不紊，充满智慧。我又犯下自以为是的错误，谁懂爱谁不懂爱，哪里是我指点一下形势、分析一下得失就能总结出来的道理，最终还是要交给时间证明一切。把自己放在历尽沧海一妇人的角色上，用炎凉的视线看众生，用讥诮的嘴唇嘲弄他人，这是我们的世纪诟病。其实呢，一群P孩啊我们！
我们中的多数都属于那种吃饱饭日脚太闲心思太密情绪太滥的人，我们都时常绝望时常悲痛时常又沉迷憧憬激昂文字。治愈这个毛病，只有靠一次又一次打击的狠狠折磨，靠一个命定的劫数的无情改造，最后，我们兴许才能做到“无欲则刚”，明白一些简单道理。
想啊想的，想得自己头痛。我惊讶于酒后的王鸦如此热爱思考。半醉的时候，应放弃思考，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晃回家才是不辜负良宵。此时再想起往日的风花雪，竟象是前世里的印象了。

作者: 小陆子 时间: 2003-8-14 21:55
标题: 喜宴 - 晕头
喜欢这样娓娓道来的文笔。水缓而见清。顶一下。

作者: Athena 时间: 2003-8-15 08:29
标题: 喜宴 - 晕头
呵。风花雪月。。

作者: GregoryTug 时间: 2023-8-27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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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regoryTug 时间: 2023-8-27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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