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蓝色沉醉

倒序浏览 · 发表于 2002-5-22 18:36:33

一个女人的蓝色沉醉(容儿)

　　如果那天不是她心血来潮走进色彩中心，她永远不知道多年来对蓝色的沉醉其实只是一厢情愿。当色彩师把深深浅浅的蓝色布块堆在她胸前快速翻动时，在蓝紫氤氲的光雾中浮起一张脸，黯淡，苍白，无神，眼睛深处净是沉郁与无奈。
　　对于颜色，早先她是很宽容的，后来，她神差鬼使地去了一趟西藏，就对蓝色生出一种执著的情愫。她去的地方是一个名叫石渠的蛮荒之地。那是夏天，高原上的黄金季节，天是蓝的，一丝杂念都没有，草地上经常会有一些小小的湖，当地人称为海子，湖水静静的，被蓝天染得很纯粹。有一天，她发现了草甸上的蓝花，奇异的蓝，各色各样的蓝，深深浅浅，一直侵入眼眸，染得心也成了蓝色的海子。偶尔有几只黑色的大雕无声地在蓝天、蓝花与蓝色的湖泊之间滑过，她坐在蓝色之中，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把自己的一生细细地想了一遍。
　　回到城市之后，蓝色就成了她的生命之色。清严的、含蓄的蓝色衣裙，在她的衣橱里静穆地繁殖起来，撑开一个宽阔的延展空间。几乎所有的蓝色，天蓝，海蓝，淡蓝，深蓝，冰蓝，藏蓝，正蓝，清水蓝，皇家蓝，中国蓝，绿松石蓝———她搜寻着，披挂着，清朗爽脆的质素，飘摇而沉郁的风情，衬着她若有所思的眼与脸，“这是我的蓝色”，她这么说，也这么想。就像一个女人心里笃定了一个男人，对自己说，“这是我的男人”，谁都不能抢走。
　　她后来在杜拉斯的《物质生活》里读到这么一句话：“这个年轻女人的那条蓝色披巾是怎样一种蓝色，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长久地被这句话感动，就像为自己对蓝色的迷恋找到了理论注解。是的，有些东西永远只有本人才能看到，就像高原上的那些蓝色的小花，它们年复一年的开放是不是为了她的到来？
　　但是，那天她走进了色彩工作室。她对色彩师说：“我的颜色是蓝色。”她是来印证的，不是来咨询的。当她走出色彩室时，她先是失落，委屈，紧跟着生出惶恐，继而眼睛莫名地湿了又湿。她想，一个痴心的女人，若是有旁人告诉她，她钟情了几年的男人其实另有所爱，那滋味也就是这样吧。
　　她回家，打开满橱的蓝色衣衫，就像打开一腔蓝色的记忆。蓝色沉默着。它一贯沉默，就像生命诞生之前的沉默。她打量着它们，它们的表情和线条都含蓄着，没有一丝招摇和挑逗的意思，甚至窝在这不够宽敞的衣橱里倒显出几分满不在乎和高贵的落寞，坚持着一种温柔和奢靡的品质。她叹口气，像所有失恋的女人那样。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这一屋子的蓝色，她甚至不知道，明天，她还能穿哪种颜色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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