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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清风 · 发表于 2005-11-9 07:24:35

暮秋的心境
梦清风
农历九月, 时序暮秋，我的心情也与浓浓的秋色相融合，这从来没有过的与秋情如此依恋的心境，使我不明白自己如何转了性情的。从前我最欣赏春天，喜欢那姹紫嫣红、鹅黄稚柳、半点嫩寒的美境。然现在却执着地爱上了秋天。为何这样呢？细细品来，大约还是年岁的关系吧！再过几月我将进入“知天命”的岁月了，但从不迷信的我却从“天命”两字上得到了一些暗示与影响，虽然明明知道自己无论在身体还是精力上都与三十岁时一样，但“天命”这观念笼在头上，就象盖了一顶凉帽，让我全身蒙在阴影里。如过了立秋以后，虽然太阳还是热辣辣的，赤天的温度依然还高，然而只当得是“秋老虎”的挣扎了。当进入秋处露秋的时节后，时光已移交于暮秋，吾之心境竟也有了悲凉萧瑟之感，这也许就是爱上秋天的原因吧！
以前喜欢春天的时候，一见柳枝的垂条隐隐泛青心中便会欣喜，知道春来了；随之这欣喜马上又变成焦虑，生怕春逝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怕一春的虚度。我的焦虑也正是怕春过而一无所为，特别是到了晚春清明，心中的焦灼更甚之。总有一种冲动，想畅怀作一些事来以免对不起春天，如写诗作书、结伴效游、与友痛饮，虽然大多不得成功利名，反而累了心，伤了神，只换得一些回忆，但总不遗憾，总觉得春是可留恋的。在眼里似乎只有春季，别的三季都看作是春的陪衬了，而对于秋尤无感觉：因为夏在春后，可作春之余韵；冬先行春前，可为春之前奏；独有与春全无关联的秋，在我心中一向没有位置。
而现在的我就象立了秋，先前的那种心境完全转了一个方向居然也变成秋天了而且是暮秋。只觉得在这秋色里，自己的心境便十分的调和，常常被秋风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其中，像一泓秋水，静静的不起一点微澜。反而对于春倒没有了感觉，反而觉得十分的厌恶。厌恶它群花的斗艳，蜂蝶的扰攘，以及草木昆虫到处争先恐后地滋生繁殖，觉得天地间的凡庸、贪婪、无耻与愚昧都在这个季节暴露无遗了。尤其是柳条上挂了隐隐的绿珠，桃枝上着了点点的红斑，最使我觉得可笑又可怜。朵朵花儿争先恐后地出世，个个努力发展，争荣竞秀；不久没有一个不憔悴而化泥尘。春去春又来，这反覆过无数次的老调怎会不让人厌烦呢？
其实，迎送了四十几次春来春去的人，对于花事早已厌倦，感觉已经麻木，热情已经冷却，决不会再像初见世面的青春少女般为花的幻姿所诱惑而赞之，叹之，怜之，惜之了，况且天地万物没有一样逃得出荣枯、盛衰、生灭之理，过去的历史昭然地证明着这一点。古来无数诗人千遍一律地为伤春惜花费词，这种效颦也觉得可厌，假如要我对于世间的生荣死灭费一点词倒觉得生荣不足道，而宁愿赞叹一切的死灭。这样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背时但却又悟达呢？我不知道。有位哲人说：“人生二十而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处必有暗；至于三十的今日，更知明多之处暗亦多，欢浓之时愁亦重。”但我又觉得三十的特征不止这一端，其更特殊的是对于死的体验。年轻人恋爱的时候惯说至死不渝，天长地久，然而不过是知有“死”这回事而已，但决不是体验。犹如在饮冰挥扇的夏日，不能感受冬夜烤火的滋味一样。就像阅历了四十几度寒暑的我辈，在夏日炎阳之下也无论如何感不到太阳的温暖一样。须得入了秋天这个季节，艳阳逞尽了威势而渐渐退却，汗水浸胖的肌肤渐渐收缩，身穿单衣似乎要打寒颤，而手触羊绒觉得快适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感觉方能渐渐融入而化为体悟。
我的年龄告了立秋以后，心境中所起的最特殊的状态便是对于“死”的感悟。以前很肤浅地以为春会常在人间，人可以永在青年，以至于拚命工作，尽力表现，如今想来玩命几十年竟全然没有为自己打算过是不是很傻气？又很善良地以为人生的意义只在于生，不在死的。直到现在，仗了秋天慈光的鉴照，才知道生的甘苦悲欢，是天地间反覆过亿万次的老调，又何足珍惜？只有死灭才会永恒！但求此生的平安的度送与脱出而已。
忽然窗外涌入一阵寒气，我不禁打了打颤。哟！原来暮秋已到，而我的秋心稚嫩尚未锻炼，便匆匆地步入了浓浓的秋境，看来时光不等人的，只有让心等时光了。